送給孩子的最後一堂課

企劃部 白睿婷

嘴巴,是老師的必備工具。罹患漸凍症後,劉老師講話逐漸吃力---這不影響熱愛教學的心。善用科技白板,花許多時間備課,接受學生幫助,劉老師的課堂,一樣充滿歡笑與意義!


  劉老師大學就讀英文系,原本到補習班兼差,只是想打工賺錢,沒想到教出興趣,畢業後考上輔大學士後教育學分班,一教,就是二十年。「很好玩!」只要談到學生,劉老師眼神閃爍光芒,即使教學路上碰
到困難,樂趣大於問題,學生的熱情是老師的生命營養針。

  然而,2011 年發病至今,疾病影響說話能力,劉老師無法繼續教英文,但不希望就此中斷教學生涯。於是,轉教綜合與鄉土課程。2019 年新課綱上路,不再有鄉土課,劉老師必須提早退休。年初,她申請協會圓夢
計畫,期待拍攝影片記錄師生習以為常的舉動,當作人生的紀念。


  「傍晚-放學鐘聲-響起⋯⋯。」劉老師站在窗邊,一字一句努力唸著影片旁白,不自覺掉出淚。影片如實呈現劉老師和學生互動的樣貌,包含學生協助洗手、推輪椅,拍攝期近兩個月,老師竭盡所能配合。例如:為求畫面完美,必須重複做好幾次同個動作,老師和學生不喊累,劉老師鋼鐵般的形象烙印學生心中。


  劉老師不喜歡在眾人面前掉淚:「我的哭點很低,很討厭!」遇到情緒低氣壓,她會多找事做,藉此轉移注意力。另外,不管做什麼事,都要帶點幽默,生活才能更愉快:將輪椅取名為「法拉利」、孩子們推著她在
操場奔跑取景時,笑稱在拍「不可能的任務」。

 

  金黃色的燈光灑落在師生的髮尾,女學生協助老師帶上耳麥,上課鈴聲響起,班長幫忙發學習單。劉老師盡力克服身體障礙,備課內容包羅萬象:預想學生可能會罵髒話,事先打好懲罰的文字,若真的發生就能馬上
打開檔案應變。即使生病了,繼續教課成為自然、正常的事。


  如同許多漸凍病友,劉老師恐懼照鏡子,甚至學生惡作劇模仿她,她不舒服的地方不是學生,而是模仿的太像,彷彿看到自己的模樣:「不喜歡生病的樣貌,不好看。」老師認為,她的聲音和手部都很奇怪,一定有
討厭她的學生,但是只要有一人對她好,她都會感到幸福。

  看見世界上那些善良的人,生命會過得更快樂。

 

 

生活就是生命
陪伴劉老師一起哭、一起笑的 林信宏導演

「您好,我們是生命電視台,我是編導林信宏,近期有公益影片的計畫想跟漸凍人協會合作。」

第一次與導演見面,他身穿褐色羽絨衣,看起來有點厚重,語氣憨厚,態度誠懇,他希望能為漸凍人盡一份心力。

  

  一個導演加上一個攝影助理,這是拍攝團隊的規模,影片品質卻不容質疑,多虧了導演的專業。林信宏導演畢業於影像傳播學系,年輕時跟著劇組,從小弟做起,直至前一份工作,跑遍世界各地取景,歐洲、南非等等⋯⋯,拍攝商業廣告、紀錄片的經驗相當深厚,卻毫無傲氣,作品帶有濃厚人文關懷的色彩,每一幕鏡頭,都能感受到愛的溫度。

 

  「以前都在從事幫老闆賺錢的工作,回過頭來,會想為需要幫助的人做事,能學習到更多!」導演微笑,並說起另外一段故事。2015 年,他前往印度達蘭薩拉(Dharmsala)拍外景,臨時需要入住,苦於附近無旅館,有一位仁波切(藏傳佛教上師的尊稱)立刻將自己的房間讓出來。那晚,導演在房間內,看見一幅仁波切珍藏的捲軸,上頭寫著”I am going to benefit others as much as I can. ”(我將盡可能幫助他人)。原文很長,導演本來只想拍下來紀念,沒想到仁波切二話不說把卷軸交到他手上。


  卷軸是仁波切珍藏的寶物,必須好好珍惜,帶著這樣的信念,導演將上頭的文字放進心裡。


  拍攝錄製旁白時,老師唸到「學生」兩字,忍不住哽咽哭泣。「老師應該是感受到了學生滿滿的愛。」導演回想起拍攝過程,也一同掉入老師的情緒,眼眶泛紅:「那次拍攝以後,便確認影片走向──最重要的是學生。」

 

  時序進入初夏,電風扇嗡嗡作響,劉老師扶著講台,站在台前,她請學生幫忙拿出法寶──兩個冰水瓶,開始傳遞玩遊戲,整堂課歡笑聲不斷,最後是全班共舞,課程精彩到路過同學都駐足觀看。


  「老師把自己當作了教案。」導演解釋,國中生很難體會生老病死,劉老師的課堂是很棒的生命教育,孩子們能看到「老師生病導致手腳不方便,仍走出家門,站在台前授課」。另一方面,劉老師帶給學生知識,孩子幫助老師,充分展現教學相長。最令人敬佩的是,老師希望用影像記錄下來。「假如是我,我不願
意被拍。」導演坦承。


  打從心底,導演相當尊敬劉老師,沒有將拍攝視為「工作」,而是全心全意參與劉老師的生命。殺青那天,是一個悶熱的早晨,劉老師難得和學生們一起坐在台下,準備欣賞毛片。導演綁著頭巾,站在台上,為籌備半年的影片,做出簡短的介紹。講到一半,他的視線對上老師,似乎意識到什麼,哽咽了,老師也熱
淚盈眶。

 

  這部影片,不是單純的教學紀錄,它承載教學歷程裡最後一段回憶,是一份禮物,也是一份勇氣,鼓勵社會大眾的每個人。

 

  老師踏出不只一步,她持續往前走。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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