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The Awake》不-我仍清醒著 / 以漸凍人為主軸的現代舞劇

發佈日期:2019-11-06  文/企劃部、圖/InTW 舞影工作室提供  漸凍足跡

2018 年9 月,有一封信悄悄寄到協會信箱,當時完全無法想像,寫這封信的主人一年後打造了一齣非常棒的現代舞劇《The Awake》;更重要的是,每個舞蹈動作,都與「漸凍症」有深度聯繫。

  下著毛毛雨的午後,天色昏暗,灰色建築物映入眼簾,《TheAwake》即將開演。筱瑋、筱婷不顯緊張,臉色安穩、沉著在剪票櫃檯前觀望。她們是雙胞胎姐妹,長相幾乎一模一樣,藍色眼鏡框是筱瑋,白色眼鏡框是筱婷。她們曾俏皮說,時常交換衣服穿,喜歡嘗試與挑戰,已成為生活精神,同時,她們也是整齣舞劇的總監。


醫科的頭腦 舞蹈家的身段

  第一次見面就能感受到,她們和其他舞蹈家相比,擁有與眾不同的氣質,原來分別畢業於醫技系和獸醫系。從小,家人為她們培養舞蹈的興趣,奠定良好的舞蹈基礎,國高中階段,兩人順從家人的要求,中斷舞蹈之路,選擇職業導向,但保有興趣的醫科。大學畢業後,毅然決然轉行,原該披上白袍,卻選擇穿上長裙,跳進舞台。「喜歡的話,總有一天會回來」,筱瑋這樣說。

  2008 年前往英國、美國習舞,登上紐約的大小劇場及擔任演出製作,7 年後(2015)的夏天歸國。在台灣四年期間,不乏與公益團體合作的經驗,曾以海洋議題創作舞蹈,但是用「疾病」當作主題,這是第一次。剛開始,她們希望能做一部有故事情節的舞劇,故選擇「睡美人」為故事主軸,同時,也想將此舞劇連結社會議題。適逢霍金過世,憑著對腦科學的濃厚興趣,發現漸凍人異於其他疾病的特別處,「漸凍症當主題?」這個想法浮上心頭,期望用舞蹈的方式探索腦部。


創作的養分

  她們也許無法像本科系出身成為最頂尖舞者,正因如此,她們時常保有挑戰與學習的心,並擁有好奇的鼻子,嗅出未知,進而挑戰!這次的合作,不單純是贈票,而是深入調查疾病。不只採訪協會社工、物理治療師,包含參加協會舉辦的工作坊。就在冬末的午後,帶領她們第一次家訪病友,來到富有詩意的袁鵬偉家中。

  鵬偉已無法言語,靜靜地坐躺在旁,聆聽雙胞胎與妻子的訪談,稍不留神,頭緩慢進而快速地滑落。「我們看到漸凍人正在失去的流動感。」

  她們觀察這些小動作,抓住失能的動感,成為一段雙人舞:女舞者手伸高跳動,突然,手如玩偶般失去生命,全身無力而癱軟,男舞者趕緊接住,就像家屬接住病友。

  再小的細節,她們都會有意想不到的創意連結,當做演出的彩蛋。有一區展間播放著VR 影片,她們特別邀請鵬偉的兒子來錄製口白,唸著漸凍爸爸寫的詩:

  非常深的夜,我聽到我所聽到的

  缺乏幽默與孤單物種的聲音

  凝視著黑夜,寂寥又空無一物

  睜大瞳孔,向黑夜更深處望去

  姐妹們像海綿一樣吸收關於漸凍症的知識,反覆咀嚼,再內化成一部完整的舞劇,從主視覺到舞臺佈置,彷彿走進漸凍的世界,好冷、好深。


不────我仍清醒著。

  一句話就能點出漸凍病友的心情,也是這齣舞劇,我最喜歡的文案之一。舞臺場景種種陳設與舞者肢體,都能反應病友和家屬的外在與心境,好幾個段落完全無法直視,情緒太滿、太令人不捨。

  「右手碰左肩。」舞者喃喃自語,敘述自己的動作,突然間,一股酸楚襲來,這不是病友要做的身體評估嗎?腦袋裡的畫面拉回診間,病人正在依照醫生的指示,做出這些動作,而有的動作,已經做不到。

  不禁好奇,舞者並無參與田野調查,如何將訪談內容精準傳達給舞者?「有點像玩遊戲,我會出一個指令,舞者會依照自己的想法做出動作。」例如,筱婷會下指令「手抓」,不同舞者會做出不同的手抓的動作,先讓舞者盡情發揮,再朝想要的方向修改,同時,她們會和舞者分享訪談內容,讓舞者融入情境。

  眼尖的觀眾可以發現,同個橋段,但在不同場次,舞者的動作會稍稍差異,有時候是舉右手,有時候是舉左手。她們補充,最重要的不是動作,而是,舞者帶給觀眾的「情緒」,她們給予舞者調配動作的自由,只要呈現的氛圍是對的。

  這時,藝術家浪漫的氣息出現了:「我們不會給予演出目標,不會要求要帶給觀眾什麼體驗。」她們專注在想要呈現出的美感,光線?氛圍?如何達到自我要求?這樣的演出,不設定目標,打破侷限,產生「不同觀眾對同一個橋段會有截然不同的感受」的結果。一張白紙可以蓋上描圖紙,編舞初期,姊妹倆就已經在描圖紙上構思好創作,那是美的極致,美感的目標,而白紙是留給觀眾,給予不同回饋。


舞者的眼神迷惘,看著無力舉起的雙手──下墜。

  演出結束時,每個病友家屬無不紅了眼眶,99% 的漸凍家庭,照顧過程中都是沉重且難過。

  「剛進來就好想吐。」其中一個家屬這樣描述,他們回憶起照顧過程,痛苦很多、傷心不少,沒有一絲造作,真實的感受到。至今,她們還找不到漸凍症的樂觀與希望。故事雖以睡美人的故事為基底,結局是等待王子的希望之吻,最後想帶給觀眾希望,只是訪談以來,她們尚無法找到光亮的成份,終究現階段,暫時先選擇了黑暗、選擇了疑惑。

  即使大多數漸凍家庭都處在低谷處,仍有那一絲想要爬上峭壁的心,他們期待能在懸崖上看見家人、朋友、夢想,找到希望。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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