朱清良

走進台大醫學院,病理學、細胞生物等等字眼映入眼簾,朱教授任職於免疫學研究所,研究室擺滿各類實驗器材,學生們埋首電腦,教授在旁邊小房間招呼我們。
朱教授賢伉儷擁有理科的腦袋,微笑充滿溫暖,即使在說痛苦的事,仍用笑容帶過。回想確診當下,醫生都喃喃自語:「癌症都比較好醫。」他有時候會意識到失去的能力-拿水杯這件小事都不行了。
「我沒有什麼特別想要的,就是,好好把握現在。」氣氛凝結,快門記錄下這一刻,這句話像是不只對自己說,而是傳達給在場學生、每個生命。
學生作品

不凍的意志

---朱清良教授的生命故事

遇見漸凍教授
踏入台大醫學院的門口,順從著朱教授給我的指引來到了五樓免疫所,推門進去這個小小的研究室,這裏有一位患上漸凍症而又熱衷研究教學的病友,便是剛剛提到的朱清良教授。

採訪前,在網路上已經看到許多關於朱教授的訪問文章,網路上的照片朱教授總是掛著令人安心的笑容,看到教授正在與學生熱絡地討論的背影,頓時讓我也安心起來。因為修課的緣故,意外的接觸到運動神經元疾病,俗稱「漸凍症」的資料,也幸運的認識到朱教授,我這個對於漸凍症患者生活充滿著疑惑的大學生,聽完教授分享給我們的故事後,讓我有不一樣的角度了解漸凍的世界。

身漸凍 心漸封
教導學生與做研究是朱教授最享受的事。
可是當患病初期他卻築了一道牆,把自己與外界隔離起來,即使學生找他,也只是冷冷地回答「沒有時間」。腦袋只剩下一片空白,每天帶着被漸凍症恐懼抽空的身體上下班,漸漸的與學生互動也愈來愈少,似乎不像以前熱愛與學生討論的朱教授。他笑着說:「現在回想起來也挺對不起他們。」

不過學生還是不厭其煩地去找教授討論聊天,漸漸的,朱教授也發現與學生聊天,繼續去做喜愛的研究,反而能夠轉移注意力,忘掉那些不開心的事,更成為前進的動力。

然而這種改變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,剛確診的每一天,絕望與無力充斥着教授整個腦海每一個角落,反覆想着這種不平凡的事怎麼會在我這麼平凡的人身上發生?甚至與教授頗有交情的醫生以及醫學系學生,看到確診報告時,也不敢相信,身為醫生,他們深知漸凍人這個病有多可怕。不過教授回想起來,卻十分慶幸從事醫學界工作,使得他沒有花太多時間便確診患上漸凍症。

漸凍的折磨
患病以後,生活起了很大的變化,例如要以輪椅代步,普通能夠輕而易舉做的事都無法做到,就像是打蚊子,種種事情都令朱教授十分的無奈。回想到以前三個月內總共去了七至八次急診,在研究室時覺得很頭暈和呼吸不順,學生便送教授到旁邊的急診室,可是好幾次的檢查都顯示身體狀況正常,後來幾次教授就想著,反正到急診室也檢查不出什麼,倒不如自己忍一下就會好,可最後還是撐不下去,坦言說,「那個時候的心情都覺得離天國很近。」在旁邊的朱太太笑道:「那個時候有在他的手機設了一個GPS定位系統,可以隨時隨地看到他在哪。」因工作緣故無法長時間待在台北照顧先生的朱太太,只能靠手機留意教授的狀況,好幾次看到教授的定位從研究室移到急診室,便急急忙忙的打電話到研究室詢問教授的情況,確定無事才安下心來。

現在朱教授一家已經可以坦然的態度去面對漸凍症,但誰不是經歷過最黑暗的幽谷,才知道擁有一道光是多麼可貴?他們回想起患病初期,開始嘗試放鬆地面對疾病的難處,卻總是被纏繞著。

白天因工作的忙碌,無暇去想工作以外的事,可步入黑夜,日間繁複的思緒和身體都開始靜止下來,漸凍症的束縛便開始折磨著教授,身體的每個肌肉都開始不自主的抽搐,每一下都強悍地提醒著他,不能掙脫黑夜的纏繞。這種痛苦不安漸漸的也影響到朱太太,同樣的也開始感到肌肉不安的跳動,令她也開始懷疑是否與教授患上同樣的症狀,幸好的是,經檢查後確定安然無恙,這才把心頭大石放下。

同儕支持力量大
初期非常害怕知道這個病的細節,因為怕知道得太多反而會越擔心。從友人得知漸凍人協會和多次搜尋過協會的網站,猶豫了許久終於加入協會。從患病的低谷中開始走出來,也許是因為加入了協會。

偶然一次機會,朱教授與他的太太參加了漸凍人協會的春遊活動,他們坦言,看到其他病友後才發覺自己不是孤單的,與其他病友互相分享患病的心路歷程,為教授一家帶來正向的態度和鼓勵,令原先緊繃的狀態放鬆了不少,這樣的轉變令教授覺得漸凍症不再可怕。慢慢的對疾病認識得更多,與許多病友和研究人員交流,心想或許可以藉著自己的知識為協會貢獻。我想,這也是教授為什麼接受我們這群毫無採訪經驗的學生訪問的原因。

在教學方面,由於身體上的不適,教授有時候會請同事幫忙代課,課前的準備功夫也是同樣重要。朱教授會以錄音影片和隨時口頭補充的交叉方法來上課,因為不能持續講話,因此要準備分段錄音在課堂上播放。朱教授對於教學的熱誠從來沒有因為患病而減退,反而是藉着患病的力量轉化成教學的熱情。

我們能夠做什麼?
患病的壓力是我們無法想像的,一開始朱太太也一直忙東忙西的處理教授的事情,反而把自己心裏的感受忽略,還好旁邊的同事一直協助。朱太太說:「要學習把壓力說出來。」這讓我不禁想到,對於患者以及家屬,我們能夠做的是什麼?希望我們能夠以最真誠的心去了解他們的需要,靜心的聆聽和細水陪伴,也是我需要學習的。

現階段朱教授除研究和教學以外,便是開着電動輪椅四處逛逛,他們都笑道:「從前都不會留意無障礙設施,現在因為輪椅的關係,才深深感受到台北市的方便。」教授的老家在竹南,但因為當地輪椅使用者的設施不足,所以很少回家,只好待在台北。我想這正是我們需要關注的問題,現今台灣除較城市化的縣市以外,其他地方對於無障礙設施使用者來說的確不太方便,這不單單是漸凍患者所需要的,還有更多的患者,願我們都能夠設身處地的去了解社會上不同人的需要。

不凍的意志
認真教學和把自己的知識分享給民眾,是朱清良教授一生最大的目標和成就,過住大大小小的演講也成為了朱教授最值得驕傲的回憶。對於以後的事,教授也表示,只能過好每一天!問到有什麼話想對我們說,「好好把握現在!」教授的回答簡單卻強而有力,也是我們每一個人應該要學習的。

此時此刻的教授希望能夠把教學和研究工作做到最好,趁着自己還有能力的時候,盡力做好每一件事情,協助學生都能夠順利畢業,這就是作為一個教學者最重要的目標。

非常感謝朱教授伉儷帶領我們進入他們的生命故事,見證了一位身雖凍而意志不凍的免疫學教授,仍在孜孜不倦的作育英才、教化眾生,令人無限欽敬與感佩。